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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我的國考之路

在這補習班中的每一個人都在追尋榜上的名字,自己寫下千百遍的名字不及榜單上提及的那一次。因此學盧是一個願望的集合,也是彼此競爭的個體,在每個個體間感情的聯結,便會產生非正式組織的小團體,在此即為讀書會。讀書會對我第二輪的循環是個奇妙的存在,在莫名中結識的同好,順理成章的組成讀書會,有外在壓力與競爭寫起申論也格外用心。

雲外掩三更,野草還生,搔頭對影吊孤燈。
漫卷書篇飛白紙,筆下無聲。
誰看月輪清,畫了新澄,惟知月缺正相迎。
而立近年風不定,一事無成。
─浪淘沙─

寫成這闋詞的當晚,是漸漸入秋的九月,大學裡的桂花樹還來不及飄落,月就已經缺了。該是放榜的日子,我卻不是那幾家歡樂所描述的對象,而是一事無成的將近而立之人。於是理所當然的關上榜單的網頁,但並非回歸繁星汗牛的法條或英美德法日的人事制度,只是拿起我許久不曾照顧的琵琶,在那晚靜靜的輪指。

隔日上課,教室仍舊,燈光依然,改變的應是那些從在此努力的同學成為接受祝福的新科人員吧!其實在考完的當天心裡就有底了。第一年的日子孤單乏味,從積極到焦慮而後無奈,中途報名追不完影帶的進度,也來不及複習正課的內容。就這麼一天天的讓考試來臨,我想會落榜也是咎由自取,如同孟子說的「出乎爾者,反乎爾者」。這樣的說法像是用防衛積轉為自己的失敗找到開脫的理由,但那又如何呢?總是要讓自己找到可以繼續下去的動力,總不能說經過這次考試終於發現我原來是白癡吧!所以無論是外在問題,還是自我努力都是十分欠缺的。在重新整理自我的心態與讀書步驟後,又得讓自己找到積極的理由。

當初究竟為什麼會選擇考高考?或是為何想選擇公職這條路?記得大學的時候,我本來想從事的是在大學中的教職,惟欲在大學謀得立錐一席,則不得不往博士班的路走去,雖然在畢業後順利考上研究所,但日趨而立的我對仍無法負擔家中經濟,仍需仰人鼻息內心時常糾結與矛盾,考上的學校又不夠滿意,於是便決定先辦理休學後服役。而後因家庭因素,所以得以替代役的身分進入高雄市政府人事處服務,雖然那是首次參與公務機關的運作,但與我過去對公務人員的映像迥異為大,想應是一級機關又是人事行政的關係,可謂是忙碌至極,昏天黑地。話雖如此,他們仍十分照顧我這名幫不太上什麼忙的替代役。當時本欲準備研究所的科目,打算退伍後嚐試再考一次。然而這次卻非是去考研究所,而是高普考。其中改變的原因我想受單位同仁的影響很大吧!高普考比研究所困難的多,但相對而言卻能回應現實上的穩定。許多在機關中服務的人員,也非全將公職視為他們最終的理想。

而人的理想是什麼?每個人都有所不同,若依照馬斯洛的需要層級理論分別為生理、安全、社會、尊榮、自我實現與超越自我的靈性需求。一層需求的滿足便會產生下一階層的需求,直到能實現自我的價值。且不論這六到七種需求是分別因滿足而產生亦或是同時有多種不同的需求,也不論是否因沒有滿足該層需求而下降次一層的需求。為其最核心的目的即在追求人生最高的價值,這也是中國哲學諸子百家共同探討的「安生,立命」之法。公職是否為我人生的最大滿足?還是成為我其他年齡階段想成為的各種不同領域的人而滿足呢?我想答案皆是未知的,因為人的價值若是向外求,那麼如莊子所言「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那是生命有限,而欲望無窮,怎麼樣也求不到最後的需求的;而人的價值若是向內求,如孟子所言「求其放心而已矣!」那麼成為公務人員、學者、書法家甚至流浪漢而言對我就無差別,甚至可以說是宇宙道體的一部份。那麼我選擇公職的目的又何在?對我選擇用公職來成就生命價值的核心有何分別呢?於是我下了這麼一個結論:「在穩定的公職生涯中安生,惟有安生之後才有立命的本錢。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下,公職為萬物之ㄧ。於是我要在公職中安生,再上尋生命的價值。」所以公職便是我理想的必經媒介。

不過很遺憾的,由這次的成績看來,我要能「安生」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而時間,正如孔孟所言是「逝者如斯夫」,但以凡人的有限軀體用塵世的時間,「不捨晝夜」當然是天方夜譚。我惟求「盈科而後進」,將進度在自己的掌握中,而不是讓自己追著進度跑。雖說如此,自問二十六年的歲月究竟又是怎麼度過的?在日趨而立而不立的生涯中,是否早已錯失了什麼?確實,我早已錯失太多東西了,便是因為如此,在陰幽的夜晚能找到月光的指引,就算前方是座斷崖,也要還不考慮的跳下去,摔的粉身碎骨總比原地踏步還要積極。而砥礪堅強的心志便有摔不爛的勇氣,講的似乎很無奈,但生命本然就會如此,晏殊〈浣溪沙〉亦曰「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花落之後必會再開,燕子也並非一去不返,面對今日的無可奈何,總有雲淡月清的一日,但提是我是否真能掌握住現有的資本來與「逝者」勁逐。

朱自清〈匆匆〉曾說:「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得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朱自清接著問說「是有人偷了他們吧?」時間怎麼偷呢?也許就在我彈挑琴絃的音符間,也許是在我毛筆沾下的每一口墨汁,又或許是在我現在寫著每一個文字的此刻。時間都在指縫間流走,至於是否是「偷」則要看時間花的是否「值得」。而是否值得又得看情感上的價值和理性上的價值,我喜歡寫書法,這是情感上的價值;但我現在該讀書,則是理性上的價值,雖然不想放棄,但必須有所取捨與劃分,而這劃分的結果,便是取決我得以「安生」的長短。

在這補習班中的每一個人都在追尋榜上的名字,自己寫下千百遍的名字不及榜單上提及的那一次。因此學盧是一個願望的集合,也是彼此競爭的個體,在每個個體間感情的聯結,便會產生非正式組織的小團體,在此即為讀書會。讀書會對我第二輪的循環是個奇妙的存在,在莫名中結識的同好,順理成章的組成讀書會,有外在壓力與競爭寫起申論也格外用心。認識的越深,情誼也越好,甚至生日會幫人慶生,有人不得以必須離開團體會淚眼送別。想想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可以將人的感情拉的這般緊密,也許這就是戰友的關係吧!因著現階段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並且同樣強烈,所以生命與心靈才會格外的靠近。我喜歡這種感覺,已不若我初來時那般煢煢獨立,形影相弔。當初所缺乏的無力感,今已非我獨力承擔。雖然說書還是得自己讀,試還是得自己考,但比之先前更有強烈的「懼於人後」、「恐他人之我先」的感覺。有比較的競逐,也有相互取暖的對象。或許只是暫時,但這樣就夠了。

在漸入葭月的小陽春之時,秋聲也逐漸帶來涼意以取代夏日溽暑的煩悶。書篇飛起一張張鑲有鉛字的白紙,像是秋風提醒我該翻頁了。雖不知道這條路還有多長,只知道我必須不斷的往前邁進,佇立原地的猶豫,只會加添這深夜的長度而拉開日初曙光的輝煌。惟有累積寒窗下的墨痕,才會有「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的一日。為此,我拼湊了一首七律,作為自我砥礪之用。

亭臺對影冷陰中,骨顫書堆髮亂蓬。
只盼紅花開暖日,何辭白瓣任寒風。
雲移暗夜無根蒂,月落侵晨有燕鴻。
不盡紛紛千萬卷,一朝玉殿見朝公。
 

作者:徐聖涵